有幸能夠在上個星期到台灣北藝大參與2024 IEAGD大評圖大學建築系畢業設計國際展覽。這篇文章旨在分享其中一個重要作品。
陳聰穎的畢業作品「創意維修」探索建築師如何設計樓宇維修。論文方法受金繼藝術的啟發。金繼透過在修復材料中加入金粉微妙地改變傳統陶瓷修復過程。這種創意介入不會減低修復的功效，但同時透過強調修復的痕跡創造藝術。
她的設計方法也對傳統建築維修方法進行了深入研究，以尋找從中注入裝飾性時刻的機會。
她的作品希望透過設計樓宇維修去加強市民大眾維修的動力，最終減少樓宇破敗和多餘的都市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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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內容簡介
大評圖——大學建築系畢業設計國際展覽（International Exhibition of Architecture Graduation Design, IEAGD）自2012年首創，展出來自日本、新加坡、香港和台灣的優秀畢業設計作品。活動旨在促進國際交流，提升建築教育的內涵與視野，同時增廣台灣新建築在當代建築發展中的獨特地位。
展覽日期為8月1日（四）至8月25日（日），地點位於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地下美術館1F。大評圖周系列活動包括先鋒賽、大評圖座談、專題演講等，將由各國專業老師與參展者進行對話、簡報、討論與辯論。
大評圖為展覽過程中最主要的活動，邀請各國專業老師與參展者對話。8位評圖老師從約30件作品中挑出8件，由參展者在大眾面前進行簡報、討論甚至辯論。觀眾包含所有參展人、大評圖老師、到訪貴賓及對外開放的現場觀眾。在大評圖舞台中，上台的參展者將在不同文化與價值觀之下再次檢視自身的創作與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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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評圖老師
- 小野田泰明（ONODA Yasuaki）：建築家，東北大學教授，2023年日本一決定戰審查員，2023年IEAGD大評圖老師
- 大西麻貴（ONISHI Maki）：建築家，o+h建築事務所，2024年日本一決定戰審查員
- 坂元伝（SAKAMOTO Tsuto）：新加坡國立大學副教授及建築碩士課程主任
- 曾慶豪（TSANG Thomas）：香港大學建築學碩士課程主任及副教授
- 曾成德（TSENG Cheng-De David）：國立成功大學建築系講座教授，美國哈佛大學設計學院客座教授，教育部美感與設計課程創新計畫主持人
- 黃聲遠（HUANG Sheng-Yuan）：建築師，實踐大學建築設計系所教授
- 黃明威（HUANG Ming-Wei）：建築師，東海大學建築系所兼任副教授
- 黃姍姍（HUANG Shan-Shan）：忠泰美術館總監
主持人資歷
- 吳光庭（WU Kwang-ting）：國立清華大學通識教育中心教授，美國密西根大學建築碩士
- 郭旭原（KUO Hsu-yuan）：大尺建築＋郭旭原聯合建築師事務所主持建築師，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建築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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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意維修作品分享
陳聰穎：
維修在建築裏是重要但又被忽視的一環。現行做法就只是單純把東西修復回原狀。而我的論文希望透過設計維修，能提升維修的價值，從而加強大眾的維修意識。
我的設計方法有受到金繼藝術的啟發。金繼透過在修復材料中加入金粉微妙地改變傳統陶瓷修復過程。同樣地，我的設計是透過轉化現有建築維修方法而來。
這個設計針對一座60年的香港唐樓，它是舊區中常遇到的低層混凝土單幢住宅。
我旨在提出一個通用的方法把平凡的建築物轉變為特別的存在。
項目分為4個階段。在第一階段，在基地目測建築物的缺陷然後用手畫的方式記錄。
第二階段，研究主要是針對不同的缺陷的傳統修復方法進行文獻研究。
例子維修混凝土剝落。我會需要分拆每個大步驟和小步驟。
第三階段是初步設計。這階段主要是要定好要維修的位置和平衡修復的整體美學。
第四階段是細部設計。在這個階段，需要考慮施工邏輯、環境（如雨水和陽光）以及美學因素。也有做1:1 mock up 去測試
講了很多，但實際上的思路是怎樣的呢？例子是用批壓法去維修混凝土剝落。
左圖可以看到外牆混凝土有剝落的徵兆。右圖的是我相對應的維修轉化策略。很多人會問這個mikey mouse 的shape 是怎樣來的呢？
具體來講，批壓法有幾個做法。我現在講的方法是常會在建築保育上會用到。它先會在混凝土剝落的部分的邊角鑽四個洞。然後再用角磨機割開。然後回泥，塗油漆。它的邊界切在圓切線上。而我的改造切到圓中心。這就是我所說的轉化現有的維修方法來創造。
第二個例子就是重做天面，時間關係我先不講，但我們之後有興趣可以討論
一座建築裡會有很多缺陷，怎樣去選擇維修什麼呢？我的大原則是先維修關乎居住者健康與安全的部分，然後再從中挑選一些有設計潛力的項目。
有三點值得討論：
第一，建築師作為維修者。我們喜歡談論建築解決社會問題的能力，但如今的建築環境已經飽和。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建築師將維修視為建築的一部分，我們可以真正滿足社會需求，並開拓傳統建築行業之外的新路徑。
第二，保育平庸建築的方法與古蹟不同。古蹟很在乎保留建築的設計特色，但對於平庸建築來說，這是不重要的。真正值得保育的是住在社區的人，那些日常生活的氣息。因此，我希望透過提升維修的價值來減慢都市更新的過程。
最後，建築裝飾。其實，金繼就是一種符合修復邏輯的裝飾。它一方面是理性的；另一方面是任意的。理性在於金繼尊重修復過程。例如，修復器具時，你不會另外加一個把手上去，只是將破碎的部分黏合在一起。任意在於材料的選擇。工匠可以不用金色，可以是銀色、紅色，這完全基於工匠的美學偏好。
我的設計就像陶瓷裂縫中的金色。它不是必需的，但有了它，這個杯子變得不一樣。我的設計同樣在功能和美學之間搖擺。如果僅關乎功能，它無法存在，因為我提出的設計並沒有改善現有修復方法的效率。它也不僅僅是純粹的美學，因為它是透過轉化現有維修的方法而來的。
（20分鐘交流環節）
大西麻貴：
感謝你的簡報，我認為你的概念非常清楚。講到修復這個概念，其實在我們這個世代來說非常重要。但是我想修復的層級比較多元，其實不只是講表面，還在很多不同的層次上面，針對這點你的想法是？
陳聰穎：
其實當初這個事情，我覺得講到修復缺陷的部分，首先要考慮的是修復的投入和時間成本。
第一個該思考的問題是能否修復，如果建築物非常新，那根本不需要修復。
如果太舊，也不需要維修，應該直接拆掉。
所以我想說的是，譬如在結構上非常健全的建築，只是有漏水或混凝土剝落的問題，建物仍然可宜居，這時候修復就有價值了。
曾慶豪：
我來補充一下Maki講的。現在有各種不同的維修手法，而聰穎提出的是「創意」的修復，聽起來有點恐怖耶。
因為我們講到「創意」這個字眼，它帶有不同的責任在維修這件事上。
我想再問聰穎，講到創意這個用詞，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但同時我們建築師必須負起專業的責任。
修復既可以是建築物維護的一部分，也可以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好像可以經常去做。
然後我意識到這件事情無需有必然的因果關係。
坂元伝：
我非常欣賞你的概念。
如果我是一個醫院裡的病人，我不希望由一個創意的醫師來幫我開刀。所以，Thomas，你的意思是這個嗎？
陳聰穎：
我覺得可能是因為大家覺得維修這件事情非常嚴肅，所以不可以用這種玩心的想法去做，不能覺得有好玩的意思。
我的假設是，我不是想要說修復這件事情的效率，其實我只是針對現有的傳統修復方法，做了一點小小的創意。
所以你的這個想法是，維修的方法要有所限制。例如說你想要修復一個結構，你不可能說我要一次修10公尺這麼長的吊臂，或是用另一樣東西來取代吊臂，所以我們要把修復範圍限制起來。這樣可能會稍微改變一下你的建築過程，但最後我們修復的效果和效率不會受到影響。
我覺得有玩心是很重要的，因為每個作品都必須有點玩心和有趣的成分存在，有點隨興的成分，不然它永遠只是工程建物而已。它的功能沒有問題，但就是不好玩。
曾慶豪：
剛剛提到醫師的比喻。我開始想說的是，你會想請教兩到三個醫師的意見，因為你可能會覺得第一個醫師的診斷不夠確定，所以你可能會去找第二個或第三個醫師。
這可能會進入一個創意的過程，可能適合你但不適合別人。比方說，我有手指、腳或頭的痛症，或是背痛⋯⋯
所以我覺得重點是，修復這件事情並不是一個獨立的過程，而是隸屬於更大的系統當中，而不是隔絕、分開的一個小系統。
坂元伝：
剛才提到米老鼠的形狀，我完全同意聰穎的講法。
不過這是一個專業，譬如說如果你是一個工程師，你可能會用最快速、最有效的修復方法來做。
我們身為建築師，其實工作的效率不是那麼重要，這某程度是合理的。
我們會去評估，希望讓它更美觀、更有吸引力。就這個觀點來看，我看到上面有這些洞，然後有米老鼠的形狀，這很像LV的扣子的形狀。
所以不管是這種，我很喜歡你講的這種修復方式，讓它變得更⋯⋯比如說商品化、商業化，我覺得我們可以從這邊進一步擴展。
我覺得這是你作品很棒的地方，不代表你就可以停在這裡。我覺得你應該更往前走，做更多一點，把它變成一個像漂亮的LV一樣！不好意思，我有點太興奮。
曾成德：
我想我們之前已經討論過了。這個作品當中存在一些內在的矛盾。
一開始的時候，其實你是有它的特殊性的。這個「Creative Repair」的作品名稱，問題在於你用這個詞時，引起大家很多的想象。像那個「Creative」，大家就開始擔心。
你的作品美麗的地方在於我們可以為當前面臨的問題提出解決方案。
建築物都在老化，混凝土30年就會變成粉狀，我們該做什麼事情？
你的項目其實提出了現有的工法。只是在這個工法裡面，你需要知道什麼時候該停，什麼時候去創造你自己的部分。
你的問題就在這裡，所以大家不太喜歡，或一直討論的米老鼠形狀。這就是很難把控的地方。
不過我想大家也在談論這件事情，這也是你的作品美麗之處。
因為你的作品觸碰了當代建築重要的內容。當我們要修復一座房子時，要怎麼修復，修復到哪裡？
我們好像已經不是在討論這個問題。
這也是你的作品美麗之處。
我們今天有些項目，大部分在處理記憶、時間的時候，是關於水平的疊加。這個項目不僅處理鋼筋會不會壞、混凝土開始出現問題時會不會生鏽的問題，還處理了一些骨架的問題。我們真的得去面對這個修復的問題，包括技術上的問題。
這就是我認為你的項目在30個、或今天的8個項目中是一個很特別的例子。
在討論我們建築師，作為建築師的那個人，過去在專業上做什麼事情，現在也許可以有所改變。
是否要繼續做，是你自己用的這個詞。結果帶來了一些不需要討論的後果，但我認為可以繼續往前討論。
陳聰穎：
OK，如果不用「創意」這個詞，你會想改成怎樣的名字呢？因為對我來說，名字和所有方式其實都不重要。很多人問我，金繼這件事是關於記憶和保育，但那些我都不在意——我是向前看的。別人會覺得它美麗，並且它能夠提升維修的價值，這是一個簡單直接的初步答案。
曾成德：
問題是我們並沒有要談金繼，這個金繼是你的用詞，所以我們就follow你的用詞，follow你的邏輯。那個叫做把手，那個把手的形狀，恰巧是糊狀的。所以我們就忍不住會想，到底那個細微之處在哪裡。
有時候建築的巧妙之處就在那個細微之處（原對白使用fineline)。我們要知道在哪邊停止，用非常微妙的方式來創作。
你的建築是關於什麼的問題，但在這些討論裡面，OK，不提及，但那是你自己提的。你又問我「創意」這個用詞，對不起，那是你用的。所以我們在討論這件事情，不是真的在挑那個詞的毛病，而是在討論那個思考和動作，微妙的細節，你停在哪裡，要突破在哪裡。
黃明威：
我簡單說一下，我剛才和郭旭原在談話，我們都對你的項目感到滿意，所以我不再重複那些讓我們滿意的部分。
不太滿意的地方有兩點：
第一是美學。
每個金繼的裂縫都是獨一無二的，有的人甚至會故意用不同的方法創造出這些裂縫。
所以在美學上，它是否還有其他可能？也許這不是你想要追求的方向，但我們認為這是一個可以更深入探索的問題。
第二個是創意。
我借用剛才的比喻，如果這個OK繃可以讓我的心臟病好一點，這是創意，因為我可以接受OK繃是漂亮的。但是如果今天我們意外發現，有很多醫學上的突破都是意外發現的，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那樣。
如果你的假設可以再進一步，不僅限於你現在的問題，即使只有1%的可能對心臟病有好處，我也會接受。
陳聰穎：
其實當初這個事情是有想過的。
除了我自己的美學想法之外，它怎樣才能夠變得更有依據。就是剛才講的有依據地去做這個事。當時其實是想會不會有一些工項是很難做到的，但其實我在工地中就很容易，可能做一點點改變，就是做的人很容易能夠做到的事情。
有一個例子，我當時有說過，混凝土澆筑後，可以很容易地用掃把在上面推一下，做出一些特別的紋路。能不能夠有這種很容易的方法，去做所謂的創意維修。然後這創意就是說讓施工者可以容易做到。
但是其實是一個很大的限制，我覺得這也與現在的建築教育有關。就是我們都沒有怎樣跟工地有一個關聯，這麼多年來，其實根本就沒有一門課是需要我們去工地的。
我們對建造的距離是很遠的，我也是因為想要了解物料和製作的工法，我才在我的畢業項目時特意選這樣的題目。因為我想由它來做一個起點來研究這個事情。但是我越做越多的時候越會發現它是一個很大的限制。
你沒有真正的體驗，你不能了解那些很微妙的細節。所以說現在創意維修總是有一個限制在，但我相信在未來，在我執業的時候，可以多去了解這件事情。多一些真的去了解在工地裡面，了解工匠是怎樣，這會是我生活中的下一步！
小野田泰明：
我們非常感謝你如此支持的意圖，以及你出色的工作能力來鼓勵這樣的論述。我真的為你感到非常驕傲，覺得這個概念非常有潛力。我們並不是要讓你感到壓力或像是拷問你，我們只是想要多給你一些鼓勵。
回到之前黃先生和Thomas提到的，你剛剛講到金繼的這個哲學。所以在你的概念中，你是否把金繼放在核心，還是已經拋棄了金繼的哲學？你還是想要把金繼哲學放在你的作品中當作核心嗎？
陳聰穎：我從來都沒有放棄過金繼的概念。
小野田泰明：
所以我想看看金繼到底是什麼。它是在偶然的情況下產生的，並且去感受這種偶然的裂痕所造成的效果。金繼其實是有結構的，我們可以說金繼這樣的修補是非常有效的，因為它有這種一致性，這個金色的部分可以把破碎的地方很好地縫合、黏合起來，讓這個容器可以繼續使用。
就像昨天我提到的協調性，說到混凝土等等，你可能有和工程師合作過。你可以針對這點回應我們，你打算如何與工程師、工匠合作來繼續你的作品呢？
坂元伝：我很快地問一下，為什麼金繼要用「金」呢？
陳聰穎：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藝術性的表現。
坂元伝：我覺得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因為使用「金」是因為從化學上來說，金是最穩定的物質。它不會受到影響，所以我們經常看到「金」被使用。因為如果使用很多其他物質，可能會發生化學反應，但金非常穩定，因此金色在其中是有它的功能性的。
剛才講到米老鼠，你這部分是用什麼樣的金屬呢？如果你要專注於修復這件事情，你必須要做更多的探索。
陳聰穎：謝謝！我完全理解。我覺得這也是我的作品限制所在。
（郭旭原表示時間已夠，然後交流在掌聲中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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